結束科瓦蘭的海灘假期，Martinos將飛回美國，而我又回到了一個人旅行。＂單身女性＂與＂印度＂這兩個關鍵字結合在一起，通常讓人有很負面的聯想，我常常也被問到同樣的問題：＂一個女生去印度不會很危險嗎？＂＂不是有很多性侵案件嗎？妳怎麼不害怕？＂而我必須誠實地說，騷擾的事情確實是有，但是至少在我自己的經驗裡，只要保持鎮定、處理得宜，其實沒有這麼可怕。話說，離開科瓦蘭海灘時，司機載Martinos到機場之後，又照例開始用他的私房景點來吸引我；而Martinos的後腳才一下車，司機的狼形就逐步顯露，剛開始是有意無意，但在我看完第一個景點、請他直接送我去車站時，瞬間砲火全開！好在砲火的範圍就是一些言語的性騷擾，以及越來越露骨的要求，我並不想激怒他，畢竟我不想要上演半路跳車的劇碼，於是就開始裝瘋賣傻、假裝不懂英文，不管他說要帶我去哪裡，我都說不要，我只要去車站；說實在的，我那時真的還一點也不害怕，只是不斷想著這到底是要耗到什麼時候？就在兩個人持續雞同鴨講、以及我一直跳針重複念著＂我要去車站＂的鬼打牆中，司機終於覺得沒轍地把我送去車站，然後臨下車時竟然還跟我要求小費！我這下可真的比被性騷擾還氣：我被你性騷擾我認了，但我忍辱負重到現在卻還得付你小費，這有沒有天理啊？我後來認真地想過，結論是，除了真正上新聞的那種喪盡天良的強暴案件，大多數的騷擾事件，只是由於整個社會在性方面的道德約束不夠全面紮根，而出於某些原因，這些印度男人產生一種錯誤的認知，誤以為這些會自己來旅遊的女性都非常開放，因此他們純粹就是厚顏無恥地試探一夜春宵的可能性，就算被拒絕了，他們也就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並不會真的侵犯或傷害不肯就範的人。因此，我覺得只要堅定自己的立場，明言拒絕，便能擺脫掉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擺脫了被騷擾的插曲，我在擠得水洩不通的馬路邊下車，一邊摀著口鼻以免吸入過多的汽車廢氣，一邊隨著人潮走進車站，雖然車站人員一度聽不清楚我到底是要去科瓦蘭（Kovalam)）還是科蘭（Kollam），險些又再度把我送回我才剛離開的地方，但總之還是在挺短的時間內搭上往目的地前進的公車。在科蘭車站下車後，我走到車站對面的遊客中心，先預約了明天的迴水之旅，接著依遊客中心的推薦，在不遠處找到了一家便宜的青年旅社；這家旅社不算小，且有五六層樓高，入住之後我才發現二、三樓的部分經過整個翻修，看起來幾乎是渡假飯店的等級；只是再上層樓梯走到我住的四樓，就突然變得像鬼屋一般，特別是樓梯間跟長廊，充滿陰森詭譎的氣氛，不過念在一晚只要300盧比（NTD150），我便沒有再多的挑剔了。
雖然今天上午耗去了不少時間在跟嘟嘟車司機打轉，不過到達科蘭後倒是意外地順利。這個小鎮的觀光客不算多，原是濱海的貿易港口城市之一，現在則同時因迴水景觀而發展起觀光事業，雖為喀拉拉省迴水的南方門戶，但真正要有閒情逸致和預算搭上一天一夜的船屋，從科蘭一路晃到艾勒皮的人，有是有，但不是太多；大部分的人大概就像我一樣，選擇路經這個小鎮，參加幾個小時的迴水體驗，之後再坐火車往北方的艾勒皮前進。傍晚時，到附近的公眾海灘漫步，這天沒有夕陽，只有晚霞的餘暉在雲層間若隱若現。
隔天早上，我準時到碼頭等候，和我同船的是兩個年輕的白人男孩，我們先經過了約一個小時的車程，才是科蘭迴水之旅的起點。當司機領著我們穿越了小樹林及雜草叢，最後走近河邊，示意我們上船時，我一度還不太相信這艘簡易的木板拼接的小木舟真的是我們要搭的船！大夥兒坐穩了之後，船夫站在船尾，撐起長篙，我們的小舟便這樣在迴水河道中緩緩前行了。雖然幾天前才在科瓦蘭體驗了迴水遊船的行程，卻是迥然不同的風光，老船夫技巧純熟地握著長篙，穩穩地掌控我們行進的方向，小船悠悠晃晃，行經了迴水岸旁的村落人家，熱帶椰林間的傳統房舍、在草地上啄食追逐的雞鴨；兩岸的繁茂的樹影倒映在幾近靜止的水面，小船就就在綠影中悠悠前進，正午陽光灑落，世界明亮卻靜謐，微風不時輕輕吹拂，伴隨著船夫時不時傳來的吟唱，好個慵懶閒逸的熱帶夢境。同船來自以色列的旅伴Daniel，索性躺臥在小木舟的橫版上，睡起了午覺！
原來還狹隘地想著，就這樣乘著一葉小舟晃過迴水河道，要花上一整個上午，不會無趣嗎？然而，置身於這幽靜的迴水風光中，卻絲毫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彷彿光陰就如同我們行經的迴水一般靜止了。船夫一邊划船，一邊盡責地介紹著沿岸行經的風景，喀拉拉盛產的植物、兩旁池塘養殖的河鮮......中途當然也不能免訴地讓躍躍欲試划船技巧的我們，試著體驗起一日船夫，果然，行行出狀元，看似簡單的動作，卻是平衡感、核心力量、手臂的穩定的考驗，確實都需要時間磨練啊！而志摩的詩句此時浮現在我心中：＂尋夢？撐一隻長篙，向青草更青處漫溯。＂這兒不是星夜下的康橋，但我撐著長篙，於迴水中尋幽訪勝，也如同詩人一般，迷醉於這醉人的迴水柔波！
依依不捨回到了岸上，昨日遊客中心的那位小哥熱心地前來關切，並且大力推薦我們要去看看附近的大象遊行，據說是十多年才能遇上一次的宗教慶典；印度教有數千個神祇，若要說起來，一年365天每天都可以幫一位神明過生日吧，各類型的宗教節日當然也是多到數不盡，既然是個沒有特別行程的午後，但且就去看看了！但正是因為我們連是什麼慶典也都沒搞清楚，面對不諳英文的嘟嘟車司機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明我們要去哪裡，只見Daneil急中生智，用雙手做出了個像鼻子的手勢，告訴司機我們要去看大象，似懂非懂的司機竟然還真把我們載去廟會的地方了！熱鬧的遊街隊伍，可比每年台灣中南部大甲媽祖遶境的架式，沿街兩旁滿是圍觀的群眾，封街後的大馬路上一台接著一台裝飾華美的印度版電子花車隊伍，中間夾雜著穿金戴銀的大象壓陣，迎神的隊伍敲鑼打鼓，還有濃妝豔抹地扮演著特殊腳色的人物，沿街遶行表演，喧鬧歡騰！本該是歡樂的慶典，但是我們的目光不覺集中到大象的四隻腳上垂著千斤重的鐵鍊，讓牠們不得一步一步緩慢地拖行，Daniel說，他看到大象眼中的無奈，令人不忍卒睹......心情有些沉重，我們因此到了中途便往回頭走了。
隔天早上，我跟Daniel一起搭火車離開了科蘭小鎮；他問我是否要再跟他一起去喀拉拉山區的野生動物保留區，原本總是遇上旅伴便興之所至轉換旅行路線的我，這次卻無法再這樣隨興了，我飛離印度的機票已在即，必須要按照原定的計畫時間內到達柯欽；於是，我在艾勒皮先下車；我們目送彼此的身影、揮著手，直到列車奔離月台、再也看不見為止，然後我用嘴型默默說了聲：See you, next time. 一路上，已經不是第一次告別旅伴，但每一次都不免惆悵惘然；在心裡明白，其實當我們各自走入茫茫人海之中後，此生應該是不會再見了；然而，正是因為在這廣袤的人海之中，不遇見其他人，而是遇見彼此，這同船共度的緣分又當是如此的珍貴！走過這些路，看過這些風景，遇過這些人，說過這些再見，旅行讓我體悟到為什麼人應該要活在當下，因為，此刻踩踏的土地，或許今生不在有機會重新造訪；因為，此時此刻看見的美景，或許今生不會再重現眼前；因為，此刻瞳孔中的人，或許今生不會再相遇；過去或未來，從來都不在我們的掌握之中，我們只有當下，所以每分每秒都要用心、用力地活著。
留言列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