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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家約翰史坦貝克是這麼說的: 旅行就像婚姻一樣,如果你自認為可以掌控一切的話,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A journey is like marriage. The certain way to be wrong is to think you can control it."~John Steinbeck)

在錫金,我第一次體會了這個道理;當然在之後的旅程中,我又體會了無數次。我以為是自己計劃了旅程,後來卻發現一切的一切從來都不在我的決定之中;每天都有意外,或是驚喜,或許這也就是旅行讓人著迷的所在。

原來是因為戀上了這山城的愜意時光,而延後計畫準備在這裡多待上幾天,但真要開始計劃下一站行程時,卻赫然發現竟碰到了印度的大節慶Dewali!這個日子就好比我們的過年一樣,返鄉過節的人潮頓時大出動,以致於各個熱門的火車路線都是大客滿;這下子,是我想走也走不了了! 當然,某種程度上也是我根本沒有想走的意思,就這麼任日子一天過一天,在這山城的一派悠閒裡我失去了時間感。只是,整段旅程還進行不到一個月,我就這樣任性擱置了行程,恐怕我再過一個月也到不了Mysore開學;另一方面更迫切的現實則是,我的錫金通行證是有十五天時間限制的,我可不想最後落得一個驅逐出境啊! 於是在旅人去留之間的矛盾中,我還是打起精神,積極地處理離開錫金、前往加爾各答的行程了。

說實在的,也不是我在處理,經過旅館經理Ranju熱心地幫我打電話問遍了旅行社之後,終於得到了一個加班車的座位,只是卻是凌晨五點由西里谷里出發的;而從甘托克包車下山到西里谷里車站至少是四個小時的車程,也就是說,我必須在前一天就先下山到西里谷里,隔天凌晨四點再去火車站坐車;Ranju又跟我說,他正好也想下山去西里谷里辦點事情、順便找幾個老朋友聚聚,所以他可以跟我一起包車下山;當我又絮絮叨叨問起"西里谷里火車站有多遠?""清晨找嘟嘟車搭過去要多少錢?"這些瑣碎問題時,Ranju瞪了我一眼說: 有我在,妳怕什麼啊?

揮別了山城,我和Ranju出發下山,一路上有認識的人可以說說笑笑,這趟車程自然有趣多了; 無意間,我說起那時為了進入錫金而特地申辦的"錫金許可證",好像也沒什麼必要,因為我進入錫金的時候根本沒檢查啊! (現在回想起來,應該是那天車子半路拋錨耽擱了太久,以致於到達檢查站的時候天色已晚,就這樣在他沒看到我、我也沒看到他的情況之下,被我摸黑跑進錫金了。) 然而,Ranju聽到之後大吃一驚,而且這一驚非同小可,他彷彿遭受了天大的打擊一樣,簡直就覺得我這根本就是偷渡犯的行為;而我又在他的旅館住了一個禮拜,他等同就是也犯下藏匿罪犯的重罪,說不定連帶他苦心經營的旅館飯碗都將不保! 於是,他這之後的一路上都憂心忡忡,思索盤算著要等一下該如何跟檢查哨解釋。然而,經過檢查哨時,完全不出我意料之外,一堆身著制服的崗哨兵,瞄了車子一眼,卻根本連搖下車窗來檢查這道程序都沒有、就讓我們過去了啊! 我心中默默想著: 就說嘛,印度還是印度,許可證果然是辦心酸的。Ranju則是有如重獲自由般如釋重負,接著轉過頭來面色凝重地告誡我: "下次千萬別再做這種事情了! 妳要知道,這裡的規定真的是非常非常嚴格的!"

我一聽下巴差點沒掉下來 "什麼? 嚴格? 問題是他自己沒有檢查我的啊! 我又沒來過這裡,吉普車一路開上山,天黑了什麼也看不到,我怎麼知道哪裡有檢查哨要停下來? 這怎麼說也不會是我的錯吧? "

"那肯定也不會是他們的錯! 是妳自己要來錫金的,妳就有義務要知道一切的規定,包括在哪裡要被檢查;就像妳坐車就知道要買車票,又憑什麼妳說妳不知道該停下來被檢查呢?" 

其實他說的也是沒錯。

我就繼續被狠狠地訓了一頓,到了晚上,又不忘舊事重提再拿出來數落一番;最後還歸咎了是我運氣好、又長得有點像尼泊爾人,才免於被繩之以法的命運。當然,在這個時候,不管是我或是Ranju都沒有料到,在我兩個多月後要離開印度時,真的又同樣為了這件事,在海關那邊磨了快一個小時,才放我出境;所以說,千萬別因為印度人看起來好像什麼事情都很隨性,就以為一切都可以呼攏過關的,他們要嚴格起來可是真的嚴格地要命! 貌似鬆散的邊防,全是為了考驗觀光客的自覺意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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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甘托克下山的沿途風光)

不過總之是平安地過了檢查哨。一進到西里谷里市區,馬上就感受到與山城迥然不同的都市氛圍,喇叭聲、引擎聲不絕於耳,牛隻漫步於繁忙喧囂的車水馬龍之間,這才是我印象中的典型印度城市即景! Lonely Planet上用了不到一頁的篇幅很不客氣地寫著,這個城市完完全全就只是做為前往大吉嶺、錫金等山區城鎮的交通轉運站,本身沒有任何觀光價值可言。但Ranju到了西里谷里,瞬即去牽回他寄放在當地朋友家的帥氣摩托車,(甘托克對於摩托車有嚴格的規定,因此他沒有把心愛的摩托車一起帶去山上旅館。) 我們也馬上升級為有車階級,穿進車陣之間,一個綠燈,呼嘯奔馳揚長而去。印度人按喇叭,沒有絲毫規則可言,純粹就是想按就按,想按多長就按多長,有人喜歡短而急促的規律節奏,有人偏愛一聲長鳴以奏天聽,也有搭配各種特殊的節奏,全看個人自由創意發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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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nju與他的超帥氣摩托車)

Ranju在到甘托克經營旅館之前,曾在西里谷里待過一陣子,也有不少的老朋友在這裡,就看他穿梭在大街小巷,確實是熟門熟路的。Ranju約了晚上跟他的朋友們一起吃飯,我當然也爽快答應,卻沒想到是個小小的驚魂插曲。

到了八點多接到Ranju的電話,他跟朋友開著車來旅館載我,一上車便聞到酒氣,當下心裡直覺不太對勁,但也不好推托,我心想,反正等下也是在餐廳吃飯,不會有太大問題的;然而,接著車子繞出充滿霓虹燈的市區,一路上路燈越來越少,最後開進了幾乎沒有燈的田埂小徑,我心中越來越毛,腦中開始上演各種小劇場,暗自盤算著假如真的發生什麼事,我到底有沒有機會可以脫身? 然而我怎麼想都覺得這個問題的答案不太樂觀;車子繞來繞去、最後停在一間很舊很舊的平房附近,四周圍幾乎沒有什麼燈光,因而我也看不清周遭的環境,只能從荒涼的氛圍推測這其實就是個荒郊野外,平房前面的兩排木凳,或坐或站圍聚了七、八個中年印度男人,喝酒、玩牌,不時發出喧鬧的叫聲,看來已經聚會了好一段時間。我實在不知道要怎麼形容我那時心裡的害怕,心裡還真的是想過: 完了! 會發生什麼駭人案件大概也不外乎是這種場景了,這種態勢下,他們這群人若真要對我做什麼,我可是完完全全一點反抗能力都沒有! 難道是要這樣上國際版新聞了嗎? 我到底是怎麼會把自己陷入這種境況的? 再加上印度人的習慣,不免從頭到腳來回打量我這個外來者,一邊戲謔地用我聽不懂的印地語開起男人間的玩笑,當然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只是Ranju神色不悅地斥責著他朋友,感覺得出來不是什麼善良的內容就是了;我盡量掩飾內心的忐忑,強作鎮定,但小劇場持續上演,約莫這樣過了半個小時,警報終於解除,Ranju跟他的朋友們道別,又騎著他的機車載我回城裡的餐廳吃晚餐了。在路上,Ranju跟我解釋,這些都是他的朋友,他們平常就是這種調調,而對於我都沒有因此被嚇到或不悅,他覺得很感動,因為我很信任他! 原來,這是友誼的測驗嗎? 殊不知其實我內心也做過最壞的打算,只是,我當時去也都去了,消極點的說法是:想逃其實也逃不掉,害怕又能怎麼樣? 我只能選擇相信人性、相信朋友吧! 

當然,事後曾把這件事情說給朋友聽,通常都是得到對方一臉不可思議,或驚呼、或斥責,但大概所有人都認為我實在太沒有安危意識了! 或許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就是硬拿自己的性命安全去賭我對人性的信任,也去博博看老天爺給我的幸運到底有多少吧! 我自己知道這實在是很不值得效法的行為,但事後回過頭來看,我還是很高興我當時憑著一股傻勁和直覺,選擇的不是直接拒絕或逃離,因為這給了我的朋友Ranju最大的尊重與信任;當然也更感恩老天對我的照顧,讓我在一路上都遇到了善良的人,給了我這些雖然有點危險但回憶起來卻很難忘的體驗。

隔天清晨四點,Ranju很有義氣地又騎著他帥氣的摩托車在寒風中載我去車站,甚至還買了月台票,陪我找到了火車車廂及座位,安頓好了之後才離去。告別了我在大吉嶺與甘托克的山居歲月,又在西里谷里經過了一夜驚魂,總算我現在安安穩穩地坐在這高級空調車廂,享用著服務生送來熱騰騰的奶茶與甜點,就像Ranju總喜歡誇張地拍著自己胸口說的那句印度人最愛的口頭禪: All is well! All is well! 一切都平安而美好,我正在前往加爾各答的路上,準備開始我旅程的新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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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里谷里至加爾各答特快車Shatabdi Express空調車廂的餐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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